真实【十】
李达康费了不少劲才把堵在喉头的血咽下去。
赵东来却仿佛没看到李达康喉结难堪的滚动，打开了话匣子情话就一股脑出来了：“世界上有一种人，像酒，岁月如窖藏，历久弥香。”赵东来嘴角挂着一抹滑头的微笑，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，“您就是那坛二十年女儿红，典藏版。”
话出口后李达康看了赵东来半天。对于赵东来来讲追李达康是个很梦幻的事情，对于李达康来说其实也一样，太魔幻了，一点都不社会主义。他在赵东来的女儿红里闻到了一股情场老手的自信，和一股酸了巴唧的柔情蜜意――怎么就这么别扭。
“东来啊，”李达康终于开了口，他深呼吸了一下，“你知道酒和人区别在哪吗？”
“您说。”天边最后那点顽强的深蓝也被夜色吞噬了，李达康身后的车灯更加夺目，他站在繁华之前，一身黑衣，身板挺拔秀直，形容精神利落，此刻跟他说话时微皱着眉，薄唇两片。赵东来一下子迷了眼――以前怎么荒废了那么多的时光，遍寻佳人无处觅，原来就在身边。
可“佳人”明显不买他的账：“我告诉你区别在哪――”
“酒越老越值钱，人越老越不正经――比如你。”
说完就大跨步离开，甚至小跑了两步，生怕被追上的样子。赵东来听李达康骂完他“老不正经”，居然没羞没臊地笑得开心。他也跑了两步成功追上自己的顶头上司，温柔而执拗地用蛮力抢过他手里的公文包。
看着李达康生无可恋地望天，一脸想向老天爷借刀的表情。赵东来乐不可支，他才知道追李达康是这么有趣的事，简直其乐无穷：“我就是送您回个家，您别多想。”
李达康实在无奈，只好随他，不再做无谓的挣扎。赵东来见李达康态度放软，也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脸，换上一副悦人的微笑。
李达康斜眼瞧着这灵活的态度转变：“你要是把这口香糖的劲儿放在刚才那个小姑娘身上，早成了吧。”
赵东来撇嘴，也是坦诚：“差得远。女人呢……麻烦得很，心思从来猜不透，永远处于一种……”赵东来顿了下组织语言，“……微妙的博弈里。”
赵东来拧着眉毛的神色让李达康噗嗤笑了：“那不是也得迎难而上吗？过日子不就是这样，两个人互相猜心思，互相理解体谅，才能相伴一生么。”
赵东来听出话末尾余音里的落寞，想到李达康和欧阳菁不幸福的婚姻。他听陆亦可跟他比喻过，李达康这条大鱼装不进欧阳菁的小鱼缸，他需要的人应该是一片汪洋大海，能理解他包容他，足够他自由徜徉。
可赵东来不这么想，他看人看得细，李达康这半辈子，从金山到林城，再到京州，都是一人挑担，单枪匹马，不要关心也不要累赘。所以李达康可能并不在乎别人是不是理解自己。他需要的是同类，是同样的一只大鱼，能共同去奔赴肃杀海洋。自己能帮他，能助力于他，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能容忍自己像是胡闹的原因。
思绪不自觉就飘得远了些，也想得悲观了些。可赵东来知道这大概才是李达康一直在退让，甚至允许他越界行为的真实原因。
不过那也很好，起码是个可以接近他的契机――赵东来乐观得很，霎时就不再纠结于李达康的动机，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市委宿舍，侧头看他，接过李达康的话茬：“所以嘛，与其和女人互相猜来猜去，还不如找个容易理解的同性。生活本来就够艰难了，还给自己找不痛快干什么？”
“您说我说的对不对？”
“对个屁！”好不容易开始谈人生谈婚姻了却秒秒钟被带偏，李达康以前怎么没发现赵东来移花接木的功力这么好。他抢过赵东来手里自己的包，走向灯火辉明的宿舍，“不用送了，我走了！”
赵东来微笑着看李达康，朝他不大不小喊了一声：“书记！性别不同，如何相爱！”
李达康的背影一颤：“你他妈可快走吧！”
评论(27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