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实【一】
当一段感情刚萌芽的时，往往是不自知的。
赵东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，自打那天李达康因为欧阳菁一事突然出现在他办公室，可以说是“破门而入”――那种强悍的气场，除了让他周身一颤之外，也莫名打开了他心里的某道门。
他向来不服输，骨髓里都流动着一股子硬气，从未畏惧过谁。可赵东来后来发现，这种从未被谁征服过的空白经历，就是一个缺口。一旦缺口被弥补，狂奔而来的情感洪流也就汹涌地将他没了顶。
起初不自知，以为是敬佩。后来经过一段时间后，直到开始对陆亦可失却兴趣，反倒很不应该地对上司朝思暮想后，他才明白，也许自己动了禁忌。
赵东来想过，他这么做不合适、不明智，也不可能有结果，可千言万语千思万虑抵不过三个字――忍不住。
他在感情上不是愚笨的人，亦不是克制的人。爱情是要轰轰烈烈地去追求的，能想出一千零一种花样讨人开心惹人欢喜，可面对李达康，他就只剩下了一种招数。
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，甚至可以说有些愚笨。但能让他静心看看他所思所想的方法也就只有这一个。赵东来无数次感谢自己年轻时耗费在那些风花雪月文字中的时间，让他这个儒将可写得出隐秘的藏头诗在他定期上交的工作报告中。
他不知道李达康看没看出来过，既忐忑又愉悦，同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让李达康知道他对他的心思。那位领导一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，从不能近身。
李达康不笨，不仅不笨，且相当聪明。况且文字游戏他玩得太多，从前满溢的才华无处安放时，他也用过政府公文写藏头诗，以抒对体制内龌龊之事的批判鄙视之情。
因此从第二篇开始，他就发现了赵东来结尾处的这个藏头，篇篇大胆的“达康”二字开头，这名字可不是谁都能叫的，尤其是下属，这两个字可不该这么用。
但赵东来不明说，他也不点破。毕竟是个挺尴尬的事，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呼唤，以这种暧昧的方式，何况其他句子里还总是带着一两个“爱”字。
意思昭然。尽管李达康对情爱之事天然反感，更对男人无感。没想到赵东来居然会有这种兴趣――还是对自己，但也还是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排斥。
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，至于谁的花花肠子与特别癖好，李达康从不管，从不多说。在他来看，世界之大，总有意外。
意外不可知，意外不可躲，但是意外发生后却可控。赵东来跟着自己多年，实属心腹，要说关系说疏远就疏远，大概也是不可能的。况且李达康还需要这一得力臂膀在侧防身，以面对政坛急浪湍流。
可纵然想得清楚，做起来却着实难。李达康想尽力保持着正常的会面沟通，可一旦说话之前都要过一遍脑子斟酌合不合适时，那努力维持的正常就怎么说都有些别扭了。
同时那封信的末尾，那隐晦却大胆的藏头诗里的语句在眼前浮现得愈加清晰。
那句“达康，我爱你”显得那么不合时宜。
这真是恼人的状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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