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实【二】
赵东来是个观察力十分出色的人――如果不是这样他也当不了公安，更别说公安局长。他比不得沙瑞金李达康那样的政治眼光，有时候不能看得太长远，但常常看得却极其深刻。
对于人心和情感他向来揣摩得透彻――一个人，想要什么，喜欢什么，厌恶什么，是掩藏还是暴露，是实打实地坦露心声还是虚与委蛇含糊其辞。他一眼便明了。
正因如此，他也就很轻易地发现了李达康的异常。
市常委会结束后，赵东来和李达康一起去吃饭，两个人在会议结束后去吃个便饭是很正常也很习惯性的事情，只是李达康的反应却不是赵东来一贯看到的那样。
赵东来问他说要吃什么菜他直接打过来就不用李达康自己动手了，往日李达康也就是“嗯”的一声，然后安然看会儿窗外或是看看手机等待赵东来把饭菜端上来。
今天不是。李达康听赵东来这么说之后，刚开始“嗯”了一声，可屁股刚一沾座位还没坐热就站了起来，跟赵东来说他自己来不用麻烦他了。
赵东来疑惑地望着李达康擦肩而过的身影，洒脱地大踏步去往食堂打饭窗口。他想起自己那七分肉麻三分腻乎的装成公文的藏头诗――莫不是被李达康看出来了？
心头不知该欣喜还是该担忧。
这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，就难免吃饭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扫着李达康的表情，他坐在他对面，吃饭是一如既往的迅速，眉目间没什么情绪，却明显出神，显然吃饭只是任务，且心思又不知道飘到了政府的那一张公文表格上。
“李书记。”赵东来唤他回神，“吃饭的时候就别想工作了。”
李达康思路被这一句话打断，抬眼瞧了瞧自己碗里赵东来刚给他夹过来的肉，想起那暗藏玄机的公文，又把肉挑回去：“自己吃自己的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李达康始终没有正眼看赵东来，赵东来注意到自家上司有意躲避的目光，这从来没有过的现象让他明白，李达康应该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意。
他就说李达康那么文采冠绝汉东的一个人，怎么会看不出自己这些小把戏。但赵东来确实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，不知李达康的表意不明是不排斥还是忍耐――不敢奢求李达康同意，不排斥于他而言已经是一种上天赐予。
但还是想再试一下――没办法，人心啊，得不到的东西总跃跃欲试。
“书记，”赵东来偷眼瞧他正经的脸色，“您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李达康头也没抬，只觉这顿饭吃得实在尴尬，被赵东来有意无意的关心更是让他多少有些不舒服。
“政府的事情多，文件也多吧。”赵东来暗自埋怨自己，撩妹的情商到了李达康这就变成了尬聊，“您别太累了。”
好在是李达康没听出他的没话找话：“政府的事情什么时候少过？怕累就不端这碗饭了。”
“啊，”赵东来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，“对了书记，您离婚后就没想再找一个？”
这话一出口李达康眼神登时就变了，想着那份公文――找也不能找你啊！他扒进一口饭，抬头时就皱了眉：“东来啊，不该你管的事不要问。”
赵东来早想到李达康会这么回答，笑起来问他：“那好吧，我问问有关我的事。”
一边说着话一边笑着拦住李达康要去端汤碗的手：“李书记，您等会再喝。”
李达康一脸阴沉地看着赵东来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：“有话赶紧说！”
“就是想问问您，”赵东来深吸一口气，决定既然李达康有了怀疑那他不如坐实他心中的疑虑，“我交上去的报告，您仔细看了吗？”
“尤其是结尾。”
李达康愣了，他打死都没想到赵东来会直接把这事明白地点出来。
果然赵东来拦住他不让他喝汤是对的――不然说不定赵东来的这张脸和警服要遭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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